巷口

如此鲜活

【靖苏】假面 part40(正文完)

(四十五)


    元祐最终成为了梁帝萧选的最后一个年号。这位少年时郁郁不得志的皇子,在挚友扶持下走上了帝国的顶点,又在一番翻云覆雨之后终于成为了落实了“孤”的称谓。然而时光的力量可以击穿这河山中的任一个角落,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地夺走至高帝王拼尽一生才握于掌心的权柄。曾经叱咤风云,曾经风姿绰约的人头顶生出了白发,曾经无上权柄,无人忤逆的帝王最终也化作繁琐装饰的棺椁里那一具单薄的驱壳。甚至连他一生的功过,都只能由得后人评说。


    更为具体的是,体现他一生功过荣辱的谥号,是由他的儿子和一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的后辈选定的。


    “述义不克曰丁,不能成义。”梅长苏坐在特质的软垫上,看向几案后方的年轻帝王,“为自己的父亲定下这样的谥号,恐不能担的上一个孝名。”


    萧景琰本来正在看着六部呈上来的奏折,闻声便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向了梅长苏“忠孝不能两全,我既一定有一个要对不起,那便只能愧对父皇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踱步到了梅长苏的软垫前,又及其自然地坐了下来,把对方揽进怀里“即使我为父皇选一个上谥,史书直笔,总会有公断。春秋鉴人,又怎是一个歌功颂德的谥号能够掩盖的呢?”


    梅长苏多年劳心,眉间总是习惯性的微微皱起,可听了萧景琰这番话,却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他洞悉人性,早知权柄对人心的腐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与一位帝王携手一生本就是风险极大的,何况这位帝王还一再表示要邀自己共赏河山。他这一生担惊受怕已然太久,如今总算卸下重担,最怕的就是再入风云。所幸上天再也不愿薄待他,即使萧景琰如今已然荣登大宝,可当初的那份心性并未减弱分毫。


    梅长苏想到这里,自然而然地将手覆在了萧景琰骨节分明的手上。一时间,两人都未再说话,只是相互依靠着,用心感受着于这空荡宫殿中流转的默默情愫。


    “长苏,”良久之后,萧景琰轻轻唤了句怀中人的名字。然而回答他的,只有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萧景琰小心翼翼地地下了头,避免冕冠上的十二条旒扫到梅长苏的脸,只看到对方微闭的双眼,和舒展开来的眉头。


    从西北回来后,梅长苏总是有些嗜睡,精神头也远不如一年前。蔺晨对此的解释是气血不足,神思受损。而对于萧景琰来说,这无疑等价于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心疼和更加细致入微的照顾。然而其实无论是萧景琰还是梅长苏都明白,人生如烛,已经燃烧掉的部分无论多么小心翼翼都不可能再长回来。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彼此呵护好对方剩下的岁月,并且尽可能地让这岁月变得更加绵长。


    梅长苏不喜欢宫廷,不喜欢金陵,其实也不喜欢繁杂的朝政。


    萧景琰一边维持着现在的姿势,一边在心底默默计划着。他曾经在梅长苏的书案上看到过好几本山水游记,每本都做了详尽的批注。他原以为是小殊这些年改了性子,爱上了这样的杂书。现在想想,其实这大概是林殷一生的遗憾。他生来体弱,几乎就没有机会去亲眼看看这大好河山,后来担负起了复仇的重担,即使走过了更多的地方,却再也没了恣情山水之间的心性。 他本有鸟的追求,奈何早早折了飞翔的羽翼。如今他终于卸下了肩上的担子,却又被自己锁在了这金陵城中。


    萧景琰叹了一口气,心中已有了决断。


 


   (四十六)


    归原元年,天下太平,四方仰德,国泰民安。


    新帝萧庭生乃是先祁王的嫡子,自小养在太上皇膝下,师承未得太傅之名远超太傅之实的麒麟才子梅长苏,内有能臣相助,外享诸位边疆大将的拥戴。虽是少年帝王,却已初具明君之相。


    何况他还接手了太上皇传下来的一片盛世河山。


    虽然先帝执政不足十载,然而整个梁国已显出了盛世之态。当年山河日下的朝代在衰退的道路上拐了个大弯,又兜兜转转回到了梁丁帝在位前十年的状态中。期间虽然有天佑大梁的福运,但更多还是得益于先帝的贤明。


    朝堂之上,萧景琰重用能臣干吏,尸位素餐党同伐异之辈于金陵全无立足之地。军队之中,萧景琰整顿编制,加强了对普通军队的操练和培养。一时之间,文臣为朝政呕心沥血,武将志以马革裹尸还,昏昏沉沉数十载后,梁国迎来了一派清明。


    更何况,先帝还是一位圣人。镶金雕龙的帝座,天下哪有人不爱?可先帝谨记长幼贤能之序,继位之初便再三强调自己不过是代长兄祁王守这河山几载,一旦时机成熟便会完璧归赵。起初百姓都只当这是句冠冕堂皇之言,却未料这位帝王为了不食言,竟连妃子都不曾纳,更莫谈后嗣。如此一来,祁王遗子成了唯一的帝位继承人,一切便也顺利成章。


    如今新帝长成,先帝便就这样大喇喇做了甩手掌柜,退位做了太上皇。


    “所以说啊,今上少年英姿,先帝贤德仁厚,咱们百姓勤耕作,不懈怠,必能过上好日子啊!”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讲完了先帝的奇事,又讴歌了一番盛世,最后做出了劝人勤勉的总结,便算说完了上午这一场。他也不急着回家吃午饭,只是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然后一派老夫子的架势,慢悠悠喝起了热茶。


    就在旁边的小几旁,跪坐着两个中年文士,其中一位剑眉星目,一身玄衣器宇轩昂,另一位则是文弱书生打扮,就连脸色也比他人白上几分。左侧另一小几上,还有一个眼看着刚及弱冠的青年和一个摇着扇子的男子。这几人一看便是过路的游人,看穿着打扮恐还见过几分市面。说书先生一贯自诩文人,见到了这样的听客,不免也起了两分攀谈的雅兴,不由冲着那个弱冠的青年笑了一笑。


    弱冠青年本就没听够这故事,见到说书人一笑更加按耐不住自己,一时竟如孩童般拉住了旁边那桌一位文士的广袖“苏哥哥,要听。”


    可惜了,竟是个痴人。说书先生心底叹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倒是那被拉了袖口的文士脾气极好,一边笑着一边摸摸了青年的头,轻声问道“那你跟哥哥说,要听什么?”


    “听你!”


    玄衣中年人闻声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串钱,递给说书先生。“老先生再说一段吧,就说说麒麟才子。”


    说书先生拿了钱,毅然决心加班,只是还未待他开口,便听那那扇的男子懒懒说道“这有何好听的啊,无非是逍遥江湖,双宿双飞么。”


    说书先生听到这八个字,彻底一愣,脑海中不免大骂同行不尽职,也不知这外行之前都是听谁讲的书,还能有这样结局!然而不等他开口辩驳,就被执扇男子用一锭小碎银砸了一下。


    “先生,别将什么麒麟才子了,这些银子,我要听琅琊阁阁主纵横江湖的故事!”


  


    果然被祸害惨了啊,说书先生不住腹诽,自己说书这么多载,还没听说过琅琊阁主纵横江湖的故事呢。


    然而自己都说了百姓要勤勉工作,也不能食言啊!说书先生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银子放入囊中,一边拍了拍醒目,


    “话说那琅琊阁主,原是一千年白鸽所化。。。”说书先生努力编纂着这个离奇的志怪故事,完全忽视了执扇男子酱红色的脸,和其余三人隐忍的笑。


    万里河山,漫漫江湖,我(再也不)要听琅琊阁主的故事了。四个人一起在心里默默说道。


 


(正文完)


不定期掉落江湖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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