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

【靖苏】假面（伪替身梗）part37

【失踪人口小回归。今天这更不算长，抱歉】

（四十二）

    梅长苏听着萧景琰和蔺晨的对话，内心一时焦急难耐。他不是不感动的，可这种对萧景琰以命相赌的感动，被他对大梁未来的担忧完完全全淹没。躺在这张在军营中罕见的软榻上，梅长苏的心却丝毫不见柔软。生命于他，已经圆满，但对于大梁而言，活着，存在着，昌盛着，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不能，也不愿萧景琰用他的半条命换的自己的。

    “萧景琰，”强撑着无力的胸腔，梅长苏大声喊住了营帐口的萧景琰“我不过就是你的一介谋士，你有情，有意，为什么就没有脑子！”

     背对着自己，梅长苏看不清忽然驻足的萧景琰的表情，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听到了对方熟悉的声音和其中罕见的情感，

    “我有心，这就够了。”

     有情有义，却没有脑子。萧景琰和蔺晨一同走出了营帐，却不能走出梅长苏刚才喊出的那句话。他不聪慧，尤其不精于计算。得失，胜败，他人精于算计，总能列得明明白白，但他不能，从小就不能。说他没有脑子，大概是对的。

    可这也是自己今日得太子之位的关键吧。大梁不缺有脑子的皇子，至少不缺比他萧景琰有脑子的皇子，可他们没有心。得失，胜负，他们算得要多明白，就有多明白，可这种计算，太精明，精明到舍弃了所有不必要的干扰。

    而他做不到，他算这世界，用的是心。

    他知道换血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对大梁可能意味着什么。可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梅长苏就这么逝去，就这么如红烛般，在用热血照亮了整个金陵，整个梁国后，独自消逝。大梁还有满朝能臣，还有言候，纪王这样明事理，可掌大事的宗亲，他萧景琰不聪慧，若是他能做这太子，其余兄弟也能在这满朝清明的背景下再续梁国辉煌。大梁失去他，还有机会；但梅长苏没有了，梅长苏只有他。

    “蔺阁主，”萧景琰的声音一派平静，“明日如何换血？”

    “你当真想好了？你的性命，你的江山，你都想好了？”

     萧景琰摇了摇头“江山不是我的，那是我大梁的；性命也不是我的，我与长苏心意相通，又负他良多，这性命，早已是他的了。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长苏拒绝换血。”

    “他当然会拒绝。”蔺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景琰，“关键是，给不给他再次拒绝的机会。不过我不会做这个主，你们心意相通，就由你来替他决定吧。”

    给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萧景琰皱了皱眉，他不是不明白蔺晨的意思。梅长苏不是扭扭捏捏之人，若自己不是这大梁太子，执手同赴黄泉想来他也不会犹豫，可搭上一个太子身份，他便绝不会同意自己冒如此大险。然而，天下人的太子可以有别人，但梅长苏的萧景琰只有一个。他知道梅长苏永远不会这么想，可他不可能看着对方就这么死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给梅长苏拒绝的机会。

    迷晕他，然后替他决定。

    “好，我替他决定了。”萧景琰看着蔺晨，一字一顿地说道。

    蔺晨看着萧景琰肃穆的神色，忽然嗤笑了一声“太子殿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为了你认定的目标，你已经决定去欺骗你的枕边人了？甚至，是违背他意愿的欺骗。”

    西北的风透着刺骨地恶意，一点一点剐蹭着萧景琰的内心，在这一刻，他听懂了蔺晨的一字一句，也后知后觉般地读懂了梅长苏。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身看向了天际，夕阳西下，天边被烧红的云混着天际线下的戈壁，像极了他想象中的梅岭之火。他从未见过那片真正的火海，可梅长苏见过，在不过十余岁的时候。

    他曾经那么痛恨梅长苏的欺骗，他质疑，也质问。为什么要借林殊的身份？为什么要欺骗那么多人？为什么要利用自己，欺骗自己？为什么即使他们二人早已到了不能更亲密的地步，却依旧不告诉自己真相？梅长苏的每一个回答，他都觉得是借口。可如今，在这凛冽的风和如血的残阳中，他全懂了。欺骗，很多时候真的是不得已的，因为你太了解对方，了解到你确确切切地知道，你无法说服对方。

    欺骗，也是极其痛苦的。那个被骗的人，在故事的最后当然会感到莫大的悲哀，可那个骗人的人，从故事的开始就在被凌迟。

    萧景琰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化，眼底的黑色仿佛沁开的墨，一点一点泛入了心底。他厌恶党争，厌恶算计，厌恶欺骗，厌恶权谋，可他在一场充斥着党争，算计，欺骗，权谋的战争中获得了胜利。他赢了，不是因为他的耿直，是因为有人替他做完了所有他厌恶的事，然后小心擦拭掉了果实上的污渍，献给了故作纯真的自己。

    他以为自己是个君子，可说到底，他才是那个自私的人。梅岭的火没有烧醒他，梅长苏的生命也差点没有烧醒他。

    好在现在他醒了。

    在这塞外的军营里，在一个厚厚实实的营帐旁，萧景琰终于明白了梅长苏用性命教会自己的事情。

    霹雳手段，菩萨心肠，这才是真正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