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

【靖苏】假面（伪替身梗）part32

（三十六）

    衮州地处西北边陲，乃是大梁渝国常年对峙之地。十余年前，两国在这地界上也曾频频交战，后来赤焰军以少胜多，大败渝国军队，此后十三年，大渝都处在休养生息的状态中。故而此时对方忽然举兵进攻，是梁国上上下下皆没料到的。

    萧景琰在梅长苏进京前，一直全心铺在军事上，对渝国骑兵的实力有着清晰的认识。这次对方集举国之力，毕十年功于一役，为的就是侵蚀大梁河山，挫败大梁锐气。此战大梁若是败了，不仅会加重国势的下垂，损失大片领土，更可怕的是，周围的其余国家也会看穿大梁的实力。若是真的发展到了那一步，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然而萧景琰也知道，大梁如今的战斗力，远远不及十余年前。来不急细细琢磨，他迅速吩咐列战英，戚猛召集金陵城中所有军候，武将，共商应对之法。

    大渝越境突袭的消息传入苏宅的时间，比太子府还要再早一些。蔺晨彼时刚刚给梅长苏把完脉，又顺便交代了下江左盟众人撤退的进度，最后还详细地跟梅长苏讲了讲自己是如何命人重新布置的江左盟廊州驻地，并附送了一个十分欠揍的得意洋洋脸，这才优哉游哉地退出了对方的卧房。然而就在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推下去时，黎刚便急急忙忙冲进了院子。

    对于要不要直接告诉自家宗主衮州失守的消息，黎刚有些犹豫。跟随梅长苏十三年来，他大抵已经摸清了梅宗主大梁第一，赤焰第二，自己之身不足为道的原则。即使消息还没递给梅长苏，他也大概能过料想到对方会作何反应，也正是因为能够预料到梅长苏的反应，他才不想将此事禀告梅长苏。可另一方面，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也从未忘记过他是大梁的军人。当年于赤焰军中，他虽没有身居高位，但男儿自当马革裹尸还的志向早已埋在了他的骨血里。如今梁国边境告急，让他作壁上观，这是他万万做不到的。此时他看到蔺晨，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不待蔺晨跟他打完招呼，黎刚就一把拽住了对方的手，压低声音说“蔺少阁主，我有个大事要跟你商量。”

    蔺晨本来一脸的没正经，如今感到了事情的严肃性，不由正了正神色，带着黎刚走到了院子的角落里，方才问道“什么事？”

    “刚刚收到了琅琊阁的消息，大渝十万兵马突袭我大梁，如今衮州已经失守了。”

    “衮州？这下梁国有的受了，”蔺晨叹了叹气，接着问黎刚“这消息已经传到金陵城内了么？”    

    “有没有到朝廷我不清楚，但是百姓之间，倒是还没有传开。”

    “通知下去，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金陵，还有，不管怎样，在出城前决不能让你们宗主知道半点风声。”

    蔺晨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他不是梁国子民，对这个国家，这个朝廷也并没有几分好感。对于一个看惯各国风云变幻的人而言，一个王朝的兴衰就像是花开花落一般，无需费力伤神。

   “黎刚，你现在就回去吩咐手下的人，今天也不要来见你们宗主了，你神情惶恐的样子，是个人看了你的脸都知道出事了。”

    然而梅长苏根本就没给黎刚及时退下的机会，他在屋中听着黎刚慌慌张张跑来，却没等到他进门，便知有事发生。故而他等了等，不见有人通报，便之间打开了门，正好看到蔺晨黎刚密谋的模样。

    “出了什么事情？”

    蔺晨一看梅长苏，心觉不妙，还未张口，便听黎刚答到“宗主，渝国发兵十万，衮州已然失守了。”

    梅长苏闻声脸色一变，蔺晨的心当即便沉了下去。

    “现在是什么情况，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么？”梅长苏眉头紧皱，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的消息是琅琊阁飞鸽传书送来的，想来军方的消息快马加急，也差不多要到了。”

    梅长苏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大梁虽然内耗已久，但到底还没有彻底衰退，短期之内，凑足兵马粮草虽然不易，但景琰治军已久，这些都不是问题。大梁最大的困境，在于良将难求。赤焰一案，基本把我大梁能征善战的武将一网打井，当年受气牵连的将士更是不计其数。如今朝中那些一品军侯，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

    “长苏，”蔺晨一看势头不对，慌忙打断了梅长苏的话“你已经完成了使命，不必再为这些事烦心。朝中有那么多大臣，上面还有你一手扶持的萧景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和我们一起回廊州，好好调养，我近日总觉得你脉象有异。”

    “蔺晨，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梅长苏笑了笑“如今的问题是，朝中根本无人可出。蒙挚虽然有勇，但他多年来统领的仅仅是禁军，这和与大渝铁骑作战是完全不同的事情。霓凰熟悉南境军务，但西北不是她的天地，更何况西北不稳，南楚必然蠢蠢欲动，当务之急是让她回防南境，未雨绸缪。卫峥只做过副将，兵法上稍欠火候，至于景琰。”梅长苏缓缓喘了口气“他身为太子，不可轻易出京。所以...”

    “没有所以。”蔺晨已经猜到了梅长苏未尽之语，因而强行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都别想。卫峥好歹还做过副将，你呢？我知道你做了十三年林殊了，但你其实不是！你没上过战场，没领过兵，也没人会让你领兵的。我和晏大夫全力调养你的身体，也不是为了让你肆意挥霍的！大渝出兵就出兵了，衮州失守就失守了，这大梁是他们萧氏的，不是你的！”

    “不，蔺晨”梅长苏的语气格外郑重“这天下是万民的，这大梁是我们梁人的。” 这话说的有些急，梅长苏不得不停下来，缓了口气，然后接着道“不错，我不是林殊，没有军衔，也未上过战场。可当年林殊的每节课，我都未曾缺席，我的兵法也是林帅交的，我的战术也得了他的真传。如今林氏满门，只剩我这个领养的孩子，我若再坐视不管，岂不是砸了满门忠烈的牌位。更何况，我也想去。不是梅长苏，不是林殊，只是我。”  

   “你疯了么？那不是什么游戏，是战场！你去有什么用？”

   “运筹帷幄，出谋划策。我这十三年来，未尝有一日忘记当年梅岭之战，我反复演算过赤焰与大渝的那场交锋，我一直再研究大渝的兵力。我若随军，梁师必会得益。”

    “哼，”蔺晨冷笑一声“好，好，好。梅宗主，我说不过你。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去？找萧景琰？跟他说你打算去西北寻死？你去啊，如果你能说动他，那我就陪你。”

    听到萧景琰的名字，梅长苏的眉头稍稍皱了皱，然后他挺了挺身，让自己站得更直了些“为何要找他？我此去，与他何干？”

    “好，”蔺晨点了点头，“你去找人，若是你真能不找萧景琰就想到去为你的大梁出谋划策的机会，那我就陪你去。”顿了顿，蔺晨的声音变小了些，语气也放缓了几分“我是说，陪你去，保你不死。”

    按照蔺晨的想法，萧景琰是绝对不可能放心让梅长苏随军出征的，而以现在萧景琰的权利，要想绕过萧景琰，混入军中，同时又能让主帅对自己的建议予以采纳，几乎是难以实现之事。然而就在第二日清晨，梅长苏就用现实再次击碎了琅琊阁阁主的幻想。

    遥望着佯装护送梅长苏回廊州的江左盟车队，蔺晨用手肘碰了碰梅长苏“怎么做到的？”

    “我昨夜趁着夜色，躲开了萧景琰在我府上布置的那几个人，去了言候府。”

     蔺晨听到这个答案，先是有些难以相信，片刻后，便了然了全部。

     言候本是一品军候，又有实力，如今在萧景琰心目中，早已是肱骨之臣。加之他年轻时与林燮来往甚密，又曾一同闯荡江湖，武功自是不凡。蒙挚之勇，言候之才，若有这二位领兵，萧景琰虽不敢完全放心，但已是当下最好的选择。然而，这位言候对梅长苏，一直是欣赏有之，忌惮有之。

    他虽然欣赏梅长苏之才，但却无法看穿梅长苏之心。对于梅长苏萧景琰之情，他也看的算是朝中最为清楚的。故而梅长苏之于他，虽绝不是敌人，但总也算是顾忌。昨夜梅长苏夜访言候府，不必想也知道，必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于言候而言，带着梅长苏出征，一方面于梁军当真是如虎添翼，另一方面，这样的人留在金陵，留在萧景琰身边，总是隐患。

    于是一拍即合。言候自请领兵，以蒙挚为副手。萧景琰不会有疑，也不会细细甄选军中诸人，到时候带上梅长苏等人，确实轻而易举。

    “怎样，蔺阁主不会言而无信吧？”梅长苏笑了笑。

    “命是你的，你都看的开，我有什么顾忌。只是不知你这派回廊州的幌子，能骗萧景琰多久，倒时候萧景琰知道你已经上了战场，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若是不小心亲征了，于大梁国本可没什么好处。”

     “不会的，”梅长苏苦笑了一下“他不会为我亲征，也不会抛下这河山不管，意气用事的。我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