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

【靖苏】假面（伪替身梗）part18

（二十一）

    因为避嫌的缘故，梅长苏从未如此坦荡地和萧景琰一起坐在太子府的书房内品茗。反正是在等待皇后的旨意，萧景琰干脆连书房的门口没有合上，就这么敞开着，让院中的月光轻易漏进了房内。这本来是一个注定动荡的夜晚，可在一池月光两盏清茶和身旁人的陪伴下，萧景琰居然体会到了难得的平静。他知道，待到皇后旨意到达，自己和梅长苏奉旨入宫，一切都难以转圜，届时就在大梁京城的最中心，巡防营和禁军必有一场血战。而此战若不能胜，不仅自己和梅长苏将身赴黄泉，七万赤焰将领冤屈难洗，而且大梁也将在这十来年的内耗后彻底走向衰败的深渊。

    为苍生，为国祚，为长苏，他不能输。

    梅长苏派往莅阳公主府的人刚刚传回了话，长公主已经收到了皇后宣召的旨意，本来莅阳虽然心存疑虑，但也没有理由拒接入宫。然而出乎皇后和梅长苏意料的是，萧景睿恰好在昨日夜间回到了金陵。他本来就是个很聪明的青年，只是因为过于天真，所以之前少了几分敏感。这一年来，他历经家门惊变，身世转换，又自金陵出发，游历各地，前往南境，这种种经历带给他的改变是巨大的。因而在看到皇后旨意时，他便觉得事有蹊跷，让长公主稍作拖延。这一拖延就等到了甄平。甄平和萧景睿其实也算是故交，昔日在廊州时就是认识的，后来虽然时移世易，但是萧景睿到底还是欣赏梅长苏的。所以当甄平简单介绍了局势后，萧景睿和莅阳长公主决定听从梅长苏的安排，故意拖慢速度，等待和太子殿下一同进宫。

    皇后的旨意是由她宫中的大女官亲自来宣达的，说的由头是娘娘突发不适，急召萧景琰进宫。其实这理由本身就十分荒唐，皇后到底不是萧景琰生母，虽然占了嫡母之位，但在深夜召请一个成年皇子入宫总不是十分得体。可在这个时辰，想来皇后也找不到什么别的由头，所以胡乱编了个借口，为的也只是将对方诱入宫中。等到传旨的女官走到屋外等候萧景琰梅长苏时，躲在屏风后的蔺晨干脆饶有兴致地为皇后谋划道“这深更半夜，太子殿下紧急带着亲信谋臣入宫，于名于份都十分不得体。等到咱们人头落地，皇后大可把一顶深夜入宫，逼杀嫡母的罪名扣在我们太子殿下头上。”他想了想，又摇头道“不对不对，你一个太子，杀嫡母做什么呢？还是淫乱后宫这个罪名更加合适！”

    然而除了他外，屋中剩下的二人根本没心思做这些无谓的推测。萧景琰自知此去凶险，一边调整自己常服下隐藏的软甲，一边对梅长苏说道“长苏，皇后的旨意上没加了你的名字，你不必跟我一同涉险。留在外面策应我就好。”

    梅长苏跪坐在软垫上，仰头看着萧景琰的身影，笑了笑道“我们要做的可不止是攻下宫城那么简单，我和你一同进宫，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萧景琰点了点头，引夏江在长公主面前说出谢玉的死讯和当年的旧事以及逼迫皇后在失败之后写下罪证这两件事确实是需要梅长苏的，不过这两件其实自己也能完成，更何况即使一定要要梅长苏出面，也完全可以等到自己率巡防营攻下宫城后再进行。说到底，对方只是不愿自己一人涉险，想要陪伴左右而已。

    换作两年前，他一定不会想到自己能够如此坦荡地接受让心上人与自己一同涉险的安排。他过去一直坚持自己应该是个保护者，应该把对方留在安全的地方。可梅长苏是不一样的，萧景琰相信他，相信他在万军之中可以用智计克敌，相信他可以和自己并肩同行勇闯荆棘，更相信他不会轻易遇险留自己于万千悲痛当中。同时，萧景琰也相信自己，今日之局，自己若是身死，梅长苏只要身处京中就难获周全，而只要自己不死，哪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绝对不可能让他人伤害他。有此想法，萧景琰也就不再争辩，算是同意了梅长苏随行。

    梅长苏看到萧景琰点头，忽然低下头浅浅地勾了勾嘴角。他在少年时期就默默关注着眼前这个人，也许萧景琰自己都不知道梅长苏到底有多懂他。于是在昏黄的烛光里，梅长苏轻易读懂了萧景琰点头背后蕴含的坚定。

    能得此情，夫复何求？

    在短暂的寂静里，梅长苏出乎意料地感到了满足。他走了这么久，从梅岭的冰雪和烈火走到了琅琊山的病痛和迷茫，然后又走到了浩淼的江湖，走到了诡谲的朝堂。他换了身份，换了样貌，可他也得到了自己私心里最想得到的东西。大义是属于林殊的，可这情感，他默默地把它留给了梅长苏，留给了林殷。其实他也知道，誉王谋逆，是危机，也是加速沉冤旧案的一个机会。这次若能够运筹得当，待到事情平息就可着手请梁帝重审旧案。而那时，梁帝大概已经无力回绝。只是，梅岭冤魂消尽之日，也是林殊这个身份死亡之时。梅长苏不愿细想自己告诉萧景琰真相时对方可能的反应。他素来是个杀伐决断不会犹豫的人，可在这件事上他却反常地逃避。何必想清楚呢，就等着对方的决定吧，梅长苏想，他在太多事上机关算计了，就这一件，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门外传来了皇后宫中女官的催促。萧景琰见时间差不多到了，也不再拖延，朗声吩咐道"进来吧"。

    梅长苏闻言，端起案几上已经凉了的杯子，缓缓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茶。然后起身，掸了掸衣服，随着萧景琰一同在宫人的簇拥下走出了屋子。

    传旨女官看到萧景琰和梅长苏二人，略觉奇怪，“太子殿下身边这位是何人？也要一同入宫？”

    梅长苏见萧景琰似乎不愿多说，便回答道“在下苏哲，今日来殿下这里同殿下一同品茶。未想皇后急招，殿下身边随从不够，我便来充个数。”

    这解释本来根本不合清理，可女官一听苏哲名号，心中暗叫了一声好，觉得这大概是一个一锅把这对主从端掉的机会，便完全没了质疑的意思。只是示意守在门口的马夫赶紧把二人迎上车轿。

    屋内的蔺晨看到二人已经上了轿，准备出发，便趁着夜色踏着轻功飞出了太子府，往长公主府方向赶去。其实梅长苏所说的随从不足确实也是真的，因为事出突然，饶是他马上布局，但京中人手到底不足。萧景琰手下的悍将均带着巡防营的小队隐没在宫城城墙的附近，而江左盟在京中的好手，也都潜伏在从太子府道宫城城门的路上。

    颠簸的马车内，萧景琰紧紧握着梅长苏的手。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可大概也并不需要言语。在黑暗中，静默中，执手相坐就够了。

    就在一行人即将拐出最后一条小巷的时候，轿外忽然传来了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开始了。

（太晚了最后没有重读，可能有点小问题，大家先看着，我明天起来修一修。谢谢看文小伙伴们给我的鼓励！）